3月11日，日本政府審議通過“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草案，準備取代1967年以來奉行的“武器出口三原則”。這將為日本武器和軍事技術出口大開通道。1967年，日本政府確立了以“禁止向共產主義陣營國家、聯合國決議列入武器禁運清單的國家以及發生或可能發生國際爭端的當事國出口武器”為內容的“武器出口三原則”。1976年，當時的三木武夫內閣又對上述原則進行增補，實際上全面禁止了武器出口。而根據這次的“防衛裝備轉移三原則”，除了明顯有礙國際和平與安全的情況，日本政府將基于國家安全保障、國際合作需要等因素判斷是否許可向海外輸出武器和軍用技術。這種主觀色彩強烈的籠統規定，為日本當局隨心所欲出口武器提供了充分的政策彈性。
上世紀80年代開始，日本政府一直在謀求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近年更不斷加快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的步伐。這其中，除了日本政府的政治意圖外，軍工家具企業作為這一進程中最直接受益的利益集團，在推動政府放寬武器出口限制方面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經濟困境掣肘軍工發展
長期以來，由于受“武器出口三原則”限制，日本軍工家具企業所生產的武器不能在國際市場上進行交易，而只能立足國內訂單。同時，受軍費開支數額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不能超過1%的規定限制，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產量和利潤空間一直受到壓制。
為了保護和扶植軍工家具企業，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彌補軍工家具企業的利潤損失并保持軍工家具企業對軍事裝備生產的積極性。其主要做法有兩種：一是維持較高國防支出。1987年起，日本防衛費用開始突破國民生產總值的1%，達到了1.004%。此后，無論日本經濟是否景氣，日本的軍費都呈增長勢頭，并屢次突破國民生產總值1%的限額。自1993年起，日本連續16年成為僅次于美國的軍事支出大國，其中武器裝備采購投入維持在較高水平。二是提高軍需采購價格。日本政府每年同一些主要軍工家具企業簽訂采購合同時，除了保持必要數量的軍事訂單，還逐年提高軍需設備的采購價格，以吸引和鼓勵家具企業從事軍工生產。例如，日產90式坦克的價格在1990年就達到了900萬美元，超過了美國M1A2坦克的兩倍。三是直接補貼軍工家具企業。由于國內市場有限，軍工家具企業的營收狀況僅依托自身難以得到較大改觀。為了促進軍工家具企業的發展，日本政府每年對軍工家具企業進行大量的無償補貼。
金融危機爆發后，日本經濟遭受重創，2009年經濟增長率跌至-5.5%的戰后歷史最低點。與此同時，財政赤字占GDP比例維持在10%以上的水平，政府債務占GDP比例攀升至240%以上。受此影響，日本國防支出呈下降態勢，此前對軍工家具企業的支持也難以為繼。日本《防衛白皮書（2011年度）》顯示，2011年日本國防預算為4.78萬億日元（含美軍基地對策費1027億日元），比上年度減少0.3%。另據日本《中期防衛力量發展計劃（2011～2015 年度）》，2011～2015五年的國防預算為23.49萬億日元，另加用于應對突發性事件的1000億日元，共計23.59萬億日元，年均不足4.72萬億日元。這使得軍工家具企業此前享受的政府優待難以得到保障。
此外，受金融危機影響，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非軍用產品生產部門的國內外需求迅速萎縮。在當前日本和世界經濟復蘇仍面臨多重挑戰的背景下，這些家具企業難以找到新的增長點。為此，推動武器出口解禁，便成為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救命稻草。
竭力助推放寬武器出口限制
早在中曾根康弘內閣時期，日本實際上已打破了“武器出口三原則”限制，向美輸出了軍工技術。但值得關注的是，日本政府自2011年起加快了這一步伐。2011年12月，日本通過了《防衛裝備物品轉讓標準》，首次以官方文件形式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根據這一文件，日本可以出于“促進國際和平與國際合作”目的向海外出口武器裝備，可以將與他國聯合研發生產的武器裝備轉讓給第三方。2013年12月，日本內閣會議通過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確定了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的基本方針。
表面上看，放寬武器出口限制是一種政府行為，但其背后所隱藏的是軍工利益集團為爭取自身利益所進行的爭斗以及為武器出口解禁所做出的努力。這其中，作為日本“經濟三團體”之一的社團法人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的表現尤為突出。2010年7月，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提交的報告顯示，日本防衛省的新合同金額從20年前的約1.07萬億日元下降到當年的約6800億日元，加劇了防衛產業的衰退。這引起了諸多只能依靠本土防衛訂單營利的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強烈不滿。為此，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代表軍工家具企業提交報告，要求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2014年2月，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防衛生產委員會在自民黨的“防務會議”相關會議上正式提出“武器出口三原則”的“改善方案”。該方案提出，不限制與他國共同開發防衛裝備、允許廣泛出口國產裝備以及在政府內部設置專門負責武器出口的部門來加強國際競爭力。這是在安倍內閣啟動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后的首個正式提案，代表了軍工家具企業界對放寬武器出口的基本立場和態度。
2014年2月，日本共同社的全國電話調查結果顯示，66.8%的受訪者表示反對放寬原則上禁止武器和相關技術出口的“武器出口三原則”。但由于軍工家具企業在國民經濟中的獨特地位，并且作為政策變化的直接利益攸關方，其對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的推動作用更容易受到政府的關注，并對政府決策產生影響。
家具企業轉產蓄勢待發
目前，日本已建立起了產品門類齊全、技術層次較高、藏軍工于民企的軍事工業體系，從事武器及其他軍需物資生產的家具企業約2000家，從業人員10萬以上，擁有先進的技術研發和生產能力，并涌現出三菱重工、川崎重工、三菱電機、日本電氣家具公司等一批軍工巨頭。不過，這些家具企業的軍工生產所得只占其年收入的較小部分。2013年10月，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發布的一份關于日本國防工業的調查報告顯示，2012年，日本前十大國防合同商所獲得的國防合同額占其年度總收入的比例最高為11.4%，而最低僅為0.2%。其中，第一大國防合同商三菱重工獲得2403億日元國防合同，占該家具公司當年總收入的8.5%。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家具企業具有強大的轉產能力。日本在汽車、造船、鋼鐵、航空等民用工業方面具有雄厚的實力，并儲備了先進的軍事技術。一旦放寬或取消武器出口限制，軍工家具企業擴大軍工產品生產，其生產能力將會迅速大幅提升，并以其良好的產品性能迅速占領國際市場。早在上世紀80年代，日本一家研究機構的測算結果表明，一旦日本介入國際軍用產品貿易，日本軍工廠商將控制軍用車輛和艦艇市場的一半以上，控制軍用電子市場的40%。
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箭在弦上，軍工家具企業翹首以待。盡管國際軍火市場尚未迎來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強勢來襲，但在這場與政府和民眾的博弈中，軍工家具企業已為獲得這顆“救心丸”做足了功課。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
目前，日本已建立起了產品門類齊全、技術層次較高、藏軍工于民企的軍事工業體系。
上世紀80年代開始，日本政府一直在謀求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近年更不斷加快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的步伐。這其中，除了日本政府的政治意圖外，軍工家具企業作為這一進程中最直接受益的利益集團，在推動政府放寬武器出口限制方面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經濟困境掣肘軍工發展
長期以來，由于受“武器出口三原則”限制，日本軍工家具企業所生產的武器不能在國際市場上進行交易，而只能立足國內訂單。同時，受軍費開支數額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不能超過1%的規定限制，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產量和利潤空間一直受到壓制。
為了保護和扶植軍工家具企業，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彌補軍工家具企業的利潤損失并保持軍工家具企業對軍事裝備生產的積極性。其主要做法有兩種：一是維持較高國防支出。1987年起，日本防衛費用開始突破國民生產總值的1%，達到了1.004%。此后，無論日本經濟是否景氣，日本的軍費都呈增長勢頭，并屢次突破國民生產總值1%的限額。自1993年起，日本連續16年成為僅次于美國的軍事支出大國，其中武器裝備采購投入維持在較高水平。二是提高軍需采購價格。日本政府每年同一些主要軍工家具企業簽訂采購合同時，除了保持必要數量的軍事訂單，還逐年提高軍需設備的采購價格，以吸引和鼓勵家具企業從事軍工生產。例如，日產90式坦克的價格在1990年就達到了900萬美元，超過了美國M1A2坦克的兩倍。三是直接補貼軍工家具企業。由于國內市場有限，軍工家具企業的營收狀況僅依托自身難以得到較大改觀。為了促進軍工家具企業的發展，日本政府每年對軍工家具企業進行大量的無償補貼。
金融危機爆發后，日本經濟遭受重創，2009年經濟增長率跌至-5.5%的戰后歷史最低點。與此同時，財政赤字占GDP比例維持在10%以上的水平，政府債務占GDP比例攀升至240%以上。受此影響，日本國防支出呈下降態勢，此前對軍工家具企業的支持也難以為繼。日本《防衛白皮書（2011年度）》顯示，2011年日本國防預算為4.78萬億日元（含美軍基地對策費1027億日元），比上年度減少0.3%。另據日本《中期防衛力量發展計劃（2011～2015 年度）》，2011～2015五年的國防預算為23.49萬億日元，另加用于應對突發性事件的1000億日元，共計23.59萬億日元，年均不足4.72萬億日元。這使得軍工家具企業此前享受的政府優待難以得到保障。
此外，受金融危機影響，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非軍用產品生產部門的國內外需求迅速萎縮。在當前日本和世界經濟復蘇仍面臨多重挑戰的背景下，這些家具企業難以找到新的增長點。為此，推動武器出口解禁，便成為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救命稻草。
竭力助推放寬武器出口限制
早在中曾根康弘內閣時期，日本實際上已打破了“武器出口三原則”限制，向美輸出了軍工技術。但值得關注的是，日本政府自2011年起加快了這一步伐。2011年12月，日本通過了《防衛裝備物品轉讓標準》，首次以官方文件形式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根據這一文件，日本可以出于“促進國際和平與國際合作”目的向海外出口武器裝備，可以將與他國聯合研發生產的武器裝備轉讓給第三方。2013年12月，日本內閣會議通過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確定了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的基本方針。
表面上看，放寬武器出口限制是一種政府行為，但其背后所隱藏的是軍工利益集團為爭取自身利益所進行的爭斗以及為武器出口解禁所做出的努力。這其中，作為日本“經濟三團體”之一的社團法人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的表現尤為突出。2010年7月，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提交的報告顯示，日本防衛省的新合同金額從20年前的約1.07萬億日元下降到當年的約6800億日元，加劇了防衛產業的衰退。這引起了諸多只能依靠本土防衛訂單營利的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強烈不滿。為此，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代表軍工家具企業提交報告，要求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2014年2月，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防衛生產委員會在自民黨的“防務會議”相關會議上正式提出“武器出口三原則”的“改善方案”。該方案提出，不限制與他國共同開發防衛裝備、允許廣泛出口國產裝備以及在政府內部設置專門負責武器出口的部門來加強國際競爭力。這是在安倍內閣啟動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后的首個正式提案，代表了軍工家具企業界對放寬武器出口的基本立場和態度。
2014年2月，日本共同社的全國電話調查結果顯示，66.8%的受訪者表示反對放寬原則上禁止武器和相關技術出口的“武器出口三原則”。但由于軍工家具企業在國民經濟中的獨特地位，并且作為政策變化的直接利益攸關方，其對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的推動作用更容易受到政府的關注，并對政府決策產生影響。
家具企業轉產蓄勢待發
目前，日本已建立起了產品門類齊全、技術層次較高、藏軍工于民企的軍事工業體系，從事武器及其他軍需物資生產的家具企業約2000家，從業人員10萬以上，擁有先進的技術研發和生產能力，并涌現出三菱重工、川崎重工、三菱電機、日本電氣家具公司等一批軍工巨頭。不過，這些家具企業的軍工生產所得只占其年收入的較小部分。2013年10月，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發布的一份關于日本國防工業的調查報告顯示，2012年，日本前十大國防合同商所獲得的國防合同額占其年度總收入的比例最高為11.4%，而最低僅為0.2%。其中，第一大國防合同商三菱重工獲得2403億日元國防合同，占該家具公司當年總收入的8.5%。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家具企業具有強大的轉產能力。日本在汽車、造船、鋼鐵、航空等民用工業方面具有雄厚的實力，并儲備了先進的軍事技術。一旦放寬或取消武器出口限制，軍工家具企業擴大軍工產品生產，其生產能力將會迅速大幅提升，并以其良好的產品性能迅速占領國際市場。早在上世紀80年代，日本一家研究機構的測算結果表明，一旦日本介入國際軍用產品貿易，日本軍工廠商將控制軍用車輛和艦艇市場的一半以上，控制軍用電子市場的40%。
放寬武器出口限制箭在弦上，軍工家具企業翹首以待。盡管國際軍火市場尚未迎來日本軍工家具企業的強勢來襲，但在這場與政府和民眾的博弈中，軍工家具企業已為獲得這顆“救心丸”做足了功課。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
目前，日本已建立起了產品門類齊全、技術層次較高、藏軍工于民企的軍事工業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