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家具的各種線,決不是像唯美主義者所理解的,單從形式表現追求不同的變化,而恰恰與人們社會生活和實用要求緊密聯系一起,有著無限豐富的表現力。
例如素有“明式”曲線著稱的反S形靠背(圖3-30),民間匠師在運用線形構成這個特定的部件形象時,首先從椅子靠背的功能要求出發,使曲線適合于人體坐靠獲得舒服的要求;其次聯系椅子整體造型的變化,使它與輪廊線形統一調和,與其他各個部位融會貫通;另外,還根據椅子尺度、式樣的不同,反S形的曲率和比例也隨之改變。再如扶手椅的扶手線形自與后腿相交處起,漸漸向外彎轉,借以加大座位的空間,至外端向內收后又向外撇,以便就坐或起立。還有插角牙板裝飾(圖3-31)也能看到為了迎合技術的質素來豐富明式家具的線型特征。在明式家具上這些服從于使用要求,線條形式美從生活內容出發的表現方法,集中體現了明式家具高度的藝術水平。
一般說來,由于“線”最能靈活確切地抓住形象的表現特征,用線來表現物體形象時最概括生動,因此,明式家具的形體造型,使人特別感到簡潔、明晰、清雅、優美。
線腳的形式意蘊
為了增進明式家具的線條美,木工匠師在家具上還創造性地運用了“線腳”的處理手法。
所謂“線腳”,最早見于明代午榮#人著的《魯班營造正式》一書。書中記載有“麻擴線”、“劍脊線”、“棋盤線”、“紉春線”和“勾眷線”等。這種線腳也就是我們在明式家具上經常看到的程式化的線形。民間師徒相傳沿襲下來的還行所謂陽線、凹線、洼線、碗口線、皮帶線、弄堂線、鯽魚背線、泥鰍背線、鱔肚線、方線、捏角線、文武線、竹;H混和芝麻梗等幾十種。這些名稱,大多是憑著直覺來命名的,意象什么就叫什么。
明式家具應用線腳的做法,南方一般稱為“起線”,北方一般叫作“劈料”,就是將家具的構件按一定的線型進行加工制作。由于家具的用料需要一定的規格,較粗的直柱、橫檔,廣闊的板面,以及形體結構的組合,常常因此而缺乏線形感。運用線腳來加工和處理,就能使滯呆的形態轉化為線條的形式,產生神秀超逸的形象效果。如家具“邊抹”構成的框邊,常常采用平面捏角線、混面壓邊線、倒棱起陽線等形成不同的“冰盤沿”(圖3-32),不僅使框體變得淳純、精煉,而且與家具的造型獲得了互相呼應、協調的氣韻。
家具腿足大體上可分為圓、方、扁圓、扁方四種形狀,它們又各有多種線腳(插圖3-33—圖3-38)。例如某些方桌(圖3-39),均為方腿分棱瓣,即匠師所謂的“甜瓜棱”,但線與面的處理,并不全同。某些大條案與小畫案因為采用了夾頭榫的構造,所以都呈扁方腿,而線腳也就隨之不同。還有一些香幾、供桌等。整條腿的輪廓、弧度、粗細幾乎無一處相同,線腳就更加復雜了。
任何藝術的表現形式,發展到一定的階段,總會形成許多程式化的規范。如詩詞的格律,京劇的亮相,中國畫人物衣紋的描法……這些由人們在長期藝術活動中總結和提煉出來的規律,是藝術表現形式上的一種升華,是-•個民族在藝術上取得成就的重要標志.明式家具的線腳使家具形體造型的線條美進一步達到了雋永卓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