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人們已形成一個共識:明代中期至清初的蘇式家具之所以成為明式家具的典范,主要是因為蘇式家具的風格特色反映了我們民族文化的一種本質(zhì)。
作為物質(zhì)產(chǎn)品所體現(xiàn)的精神文化內(nèi)涵,蘇式家具首先是從物體造型中傳達出一種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思想和審美觀念。明代和清代前期的蘇式家具繼承和發(fā)揚了這一藝術傳統(tǒng),其造型的純樸清雅、氣韻生動,不重雕飾、強調(diào)天然材質(zhì)的審美格調(diào),同樣表現(xiàn)出了異曲同工的旨趣。這種旨趣或?qū)徝酪忭,正是江南文人長期津津樂道的“以醇古風流”為根本目的的追求。
今天,從幾百年流傳下來的一幾一榻之中,我們看到了這種“古人制幾榻”的形制和規(guī)矩,即蘇式家具崇尚簡樸無華、言簡意賅,精雅而富有意趣的造型美和濃郁深沉的文人氣息。蘇式家具中的圈椅、文椅、玫瑰椅、書桌、畫桌、書櫥、畫柜、花幾、香幾等等,都已成了蘇式風格最具典型的造型形象,它們是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不可多得的藝術瑰寶。
“明四家”之一文征明的弟子周公瑕,在他使用的一把紫檀木扶手椅的靠背上,刻下了一首五言絕句:“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無獨有偶,南京博物院收藏的一件萬歷年間蘇州制作的書桌,在腿部也刻有一首“材美而堅,工樸而妍,假爾為馮(憑),逸我百年”的四言詩。這一桌一椅使我們真實地體驗到了吳地文人在日常實用家具中傾注的精神期待。閑情逸致的文人生活,使他們深居養(yǎng)靜,不浮躁,無火氣。因此,蘇式家具的風格必然符合他們的情理和怡性,造型的“方正古樸”、“古雅精麗”便成了一種獨特形式。蘇式家具不僅通過精致、勻稱、大方、舒展的實物形體展現(xiàn)出造型藝術的魅力,而且還在一種合乎自然的合度和諧中,給人們一種超然沁心、古樸雅致的審美享受。由此,我們領悟到蘇式家具的這種“古”和“雅”的風格與特色,是在文人倡導的所謂“古制”和“清雅”的文化精神中孕育產(chǎn)生的;從美學意義上講,是對歷史傳統(tǒng)審美的總結。 濮安國